許南淮即將進劇組的事情傳入了謝朝的耳中, 他正靠在庭院裏的躺椅上曬太陽，順便逗著小金毛，聽到這件事情後, 他笑了一聲：“他倒是躲得快。”

333自然明白謝朝這是什麽意思，他道：“他把裴堯送他的那塊手表扔了, 而且特地囑咐說，一定要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。”

“這樣嗎？”謝朝輕輕捏了捏小金毛的爪子，他的臉色有些蒼白，身形比起同齡人更顯消瘦, 唇角微揚道：“那他以後要翻垃圾桶，豈不是很辛苦了。”

秋天的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，可惜他一直低燒, 胃部早已疼的麻木了，隱隱能感覺到疼痛, 但蔓延至全身的時候, 已經不知道具體是哪裏在疼了。

“這身體有抗藥性了？”333問道：“還有其他辦法嗎？”

“你都不知道, 我怎麽會知道呢？”謝朝笑了一聲，見333沈默了下來, 他輕笑道：“不逗你玩了, 這身體是沒辦法的，不然也不會說他只剩下半年了……其實病死這種死法很痛苦, 期限被拉長, 每天掰著手指數自己還剩幾天, 也可能這一覺之後, 就再也不會醒來了。”

小金毛嗷嗚兩聲, 抱著球自己滾了起來, 謝朝看了眼, 失笑道：“養只狗子果然治愈。”

他在這裏一直躺到了傍晚，外面有些冷了，他這才撐起身子，慢慢挪回了房間裏，他剛坐到床上，胃部便又開始抽疼起來，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，他低頭緩了一會兒之後，才熟練地從抽屜裏拿出藥，混著溫水吞服了下去，隨後便躺回了床上。

這種疼痛是漫長的，每一秒仿佛都在被無限拉長，他疼的在床上忍不住滾了兩下，而後將自己卷成了一只大蝦，低聲輕喘，疼的悶哼。

大概是因為藥性發揮了，他躺在床上疼的昏昏沈沈，隱隱能感覺自己像是被誰抱在了懷裏，又像是聽到了那人低聲嘆息，道：“對不起，朝哥。”

又是這句。

伴隨著胃疼，還有劇烈的頭疼，他那一瞬間像是被撕裂的感覺，但很快他就仿佛被什麽拖入了黑暗之中，什麽都感覺不到了。

……

“張導的那部戲，聽說還缺一個男一號。”裴堯靠在椅子上，他笑道：“不知道對我們公司旗下的藝人有沒有興趣？”

坐在裴堯面前的正是業界既有名望的張勝張導演，他手上的作品早已享譽國內外，無數當紅明星甘願零片酬出演他的影視劇裏的角色，哪怕是路人甲也行。

“你想說的是許南淮吧？我聽說過他。”張導笑道：“為了他，都不叫張叔了？”

“這不是怕您說我在套近乎嗎？不過什麽都瞞不住張叔，我的確是想要推薦許南淮，我知道他的資歷方面比不過其他的演員，但對於這個角色，他很適合。”裴堯頓了頓，接著道：“我聽說張叔這部戲想要啟用新演員，所以我想張叔給他一個試鏡的機會，最後能不能成，就看他自己的實力了。”

張導認真的看了眼裴堯，好一會兒後才道：“你推薦的人，一般都沒錯，但這部戲很重要，我得看過再給你回覆。”

“這個肯定，那就多謝張叔給的試鏡機會，這杯我敬您。”裴堯起身，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。

他和張導吃完飯後，張導便被他自己的助理扶走了，臨走前還醉醺醺道：“我是看著你長大的，你剛上小學那會兒，為了躲作業，都跑到我家桌低了……”

裴堯笑著一直點頭，等把人送走後，他才臉色驟然發白，疼的捂住了腰腹，一旁的服務員見狀，連忙過來問道：“先生，您怎麽樣了？需要幫助嗎？”

“不用，洗手間在哪？”裴堯靠在墻邊，額角冒出了細密的冷汗。

他艱難擡頭，看向服務員所指的方向，道謝之後一個人扶著墻去了洗手間，趴在洗手臺上幹嘔起來，吐出來的酒裏帶著暗紅的血絲，他似乎早就習慣這樣了，用水漱漱口之後，便準備轉身離開，旁邊一人從他身邊經過，撞了一下他的肩膀，他低聲道歉往後退了一步，聞到了濃烈的令人頭暈的氣味，眼前有些暈眩。

“哎？這位先生，你是不是要回包廂？我送您回去啊。”他昏昏沈沈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被人扶著，走到了包廂門口，本想直接推門進去，卻不想聽到裏面傳來了極為熟悉的聲音，他聽到自己心心戀戀的人說——

“裴堯？那個蠢貨啊，等我拿下影帝獎，我就甩了他，跟你在一起好不好？委屈我的寶貝了，唉。”

那句話直刺進他的心口，仿佛一把無形的刀在他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上翻攪，痛的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。

最後的最後，汽車墜入江面，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的身體撞到了駕駛臺，他的胸口結結實實撞到了方向盤，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，江水從車窗口灌入，裹著腥甜的血水灌入他的口鼻，夾雜著骨頭碎裂的聲音，他睜開眼睛，手無力的想要打開車門，卻無能為力，只能緩緩沈入了江底，閉上了眼睛。

他最後看到的是倒掛在空中的月亮，還有從他口中湧出的血色。

……

早上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床上，謝朝早就醒來了，只是那個夢境太真實，以至於他胸口都在悶疼。

“不是夢，確實是裴堯死前的記憶。”系統333似乎早就知道了謝朝會夢到什麽，他壓低了聲音，緩聲道：“是這具身體的記憶，我無法幹涉。”

“那天，裴堯之所以會去松香樓，就是為了給許南淮鋪路。”謝朝閉了閉眼睛，覆而睜開，他道：“張勝的作品，如果能做了他的男一號，那以後必然星途璀璨。”

“可惜了，這條路還沒鋪成功，他就先走了。”系統333說道：“許南淮已經進組了，小制作，男二號。”

“這個落差可有點大了。”以前在裴堯手裏的時候，許南淮是非大制作男一號不接的，有時候碰上很好的角色，但夠不上他的標準，他也會直接拒絕，經常弄得裴堯頭疼，如今倒是肯自降身價了。

“今晚金像獎就會開始，原本他也是影帝獎的熱門人選，現在已經基本被排除了。”333說道。

“我記得裴堯好像還有金像獎的邀請函吧？”謝朝忽然問道。

“對。”333應道。

“你的BUG修覆好了嗎？現在監控能拍到我了嗎？”謝朝忽然想起了這個關鍵問題，他道：“我可不想哪天因為這件事而登上了熱搜。”

“修好了。”系統333稍稍停頓了一下，他道：“你要參加今晚的金像獎頒獎典禮嗎？”

“不去，我等會得去一趟裴堯墜江的地方。”謝朝起身掀開了被子，灰色的家居服顯得有些寬松，他低咳了兩聲，擡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的額頭，問道：“我是不是又低燒了？”

“是的，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。”系統333說道。

謝朝聞言，他坐在床上待了一會兒，而後才撐起身子去衛生間洗漱，拖鞋在木地板上走過，發出噠噠的聲音，他看著鏡子裏唇色蒼白的人，而後忽然道：“撞到裴堯肩膀，扶著裴堯去包廂的人，以及後來把他撞入江中的人……都是一批人吧，我記得沒錯，應該至少是兩個人。”

昨晚的疼讓他心有餘悸，但那只是一次，可裴堯經歷了多少次。

“我真的想……把他們都送進去。”謝朝低聲嘆了口氣，雙手撐在洗手臺上道：“故意殺人罪，死刑。”

他擡起頭，鏡子裏的人明明是裴堯的模樣，可眼底卻帶著裴堯沒有的冷色。

謝朝換了件衣服，車庫裏裴堯常開的那輛已經不見了，他看了眼鑰匙，選中了另外一輛車，選定了地址後，便跟著導航走了。

“裴堯墜江的時候，撞在了方向盤上，因為沖勁太大，他的整個胸膛的骨頭幾乎全斷了，其中有兩根刺進了肺部，所以即便已經對他的身體進行了修覆，但還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癥。”系統333見謝朝時不時的咳嗽，他道：“要不買一下川貝枇杷膏試試？”

“你知道這個藥？”謝朝有些詫異。

“嗯……知道。”系統333稍稍一頓，旋即道：“這個甜的，效果不錯。”

“好，等我回來試試。”謝朝笑著應道。

333沒有說話，但某個藥店的接單儀器忽然叮了一聲，道：“您有新的外賣訂單，請確定是否接單。”

謝朝到了江邊的時候，正好下午沒什麽風，他將從花店買的一束菊花放在了這裏，然後便站在一旁，隨手點了根煙。

他看著旁邊的鐵柱子，想起那天去醫院的時候，在夢裏他看到裴堯就靠在這裏，手上點了根煙，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故，或者說如果從未遇到過許南淮，也許他現在應該是出現在媒體發布會上，繼續做他的天之驕子，裴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。

總而言之，是不會在江底，無人問津。

“有人來了。”系統333忽然提醒道，謝朝這才轉過頭，便看到了一輛車停在了不遠處，有人走了過來，他定眼一看，發現竟然是周源。

周源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裴堯，楞了一下後，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，勉強道：“裴總，您也在這啊，”

“很吃驚嗎？”裴堯穿著一件黑色外套，他面容蒼白，眸光冷冽，他目光落在周源身上，問道：“你來這裏幹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我路過這裏。”周源不敢再繼續逗留下去，想要離開，眼角餘光卻驟然看到了擺在一旁的黃白菊花，臉色頓時青了，滿眼恐懼的看向裴堯。

“那你猜猜我來做什麽。”裴堯一只手插在口袋裏，他斜靠在鐵柱子旁，另一只手裏夾著煙，唇角帶笑道：“怕什麽？周源，都敢帶我來這裏了，還怕看到我嗎？”

“裴總，你說什麽呢？我怎麽聽不懂。”周源吞了吞口水，往後退了一步。

“好，那我換個說法，你應該知道這束花是要送給誰的吧，江水可真冷啊，周源，要不你來陪我？”他的眼中帶著幾分笑意，卻讓周源後背冷汗津津，嚇得不斷後退，搖頭道：“裴總，裴總，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
周源嚇得落荒而逃，路上摔了兩次後，才終於上了車，謝朝眼睜睜的看著他開車撞樹上去了，低聲嗤笑道：“廢物一個。”

他掐滅了手裏的煙，走的時候將那束菊花一起帶走了，只是在路過周源的車子時，他停下車後將這束花直接扔到了周源車子上，旋即油門一踩，離開了這裏。

“就當是提前送給他的。”謝朝說道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還差一萬字，加上今天要更新的一萬字，一共是兩萬字！

沖了！一直都在刷評論的我，蹲評論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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